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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一轮环保重压下,蠡口家具生死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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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一轮环保重压下,蠡口家具生死劫

光彩家具 2018-09-29 10:00

三个人,都曾是蠡口家具人,他们的经历,折射了蠡口家具业的昨天和今天。他们的心声,有人听到了吗?

“我的下一代还会是苏州人吗?”

整理完最后一摞书刊时,马明已经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了。

这些书刊大多是他每年去广东家具展时大包小包拎回来的,“都是一些沙发好款式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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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还记得2006年3月他第一次去广东家具展,看到数不清的家具企业参展,做得很精美的图册就像不要钱似的,只要说自己是内地经销商,很多厂家销售人员会很热情地把图册递到他手里。他也不多说话,接过图册胡乱塞到拎袋里,拎袋也是一个家具厂的宣传无纺布袋。回到宾馆,他听从同去的老乡建议,把沙发图册进行整理归类,捡出沙发类的,其余的丢在宾馆里。“有些不是沙发的图册做的也很漂亮,成本也不低。但是太多太重了,带不走那么多,只能带走自己需要的图册。”

东莞,顺德,深圳,几个地方逛下来,图册塞了满满一个行李箱。尽管很重,马明内心却很开心,“这些图册至少够我们仿一年新款了”。


2005年来蠡口开沙发厂的马明,创业10年后,已经在苏州有了2套房子2台车,也有了幸福的家庭。在他们镇上人眼里,也算是成功人士了。

但是马明清楚,从2015年开始,工厂销售额一年比一年差,而且同行也普遍有同感,所以他也加大了新款开发力度,也办了经销商订货会,这才勉强止住了下滑趋势,但是营销成本明显增加了。

他也曾自嘲,什么都涨,就是卖价涨不上去。虽然行业协会曾在海绵涨价那一次发动全行业集体涨价,他也跟风涨了两百,但很快发现有同行利用他涨价抢了他一些客户,吓得他又找个优惠借口把价格降回去了。“我们是小厂,活下来最重要。”

但是2017年环保风暴刮来,让他结结实实感受到一股寒意,甚至是刺骨的冷。

他知道自己算是“散乱差”的一份子,虽然流言满天飞,也看到一些同行黯然退场,他总心存侥幸,自己开厂相对规范,物料也归类清楚,消防设备也买了,员工也集中安排在厂外住宿。他自己也认识一些人,虽然是酒场上认识的领导,领导未必认识他,但心里踏实一些。再说了,房东说关系挺硬,即使真的到了那一步,我们也是最后一家。唉,拖一时是一时。

但,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。



厂房大院里来了一帮保安,都是有尚方宝剑的,盯着你无条件限期搬离。

“还没弄好啊!喊个收废品过来搞!”保安闯进办公室,看到马明整理了一个上午的办公室资料了,不耐烦地喊起来。也打断了马明的思路。

“马上就好马上就好!”马明赶紧回应,这也是他的口头禅,他也希望一切很快马上就好。

但眼下还是很棘手。大女儿刚上小学,小儿子准备进幼儿园。他有心把厂搬回安徽老家,但孩子上学的事情就很纠结。这是大事,他从安徽来到苏州,就一心想做新苏州人,下一代就是苏州人。但计划赶不上变化。

他的左耳,可能响着周华健的那句歌:其实不想走,其实我想留;而他的右耳,则可能是李诞的那句话:人间不值得。

“丢掉幻想,接受现实”



颜发第一次来苏州时,是和姐夫一起来的。当时,苏州已经有了很多江西老乡,都是做家具的。“我们那个镇都是做家具的,一半以上人都来苏州了。”

那时他的最大愿望就是买一辆摩托车,带着女友兜风,想想就很拉风。

显然,靠工资买摩托,短期内无法实现。他和姐夫一合计,开厂吧,反正门槛不高,身边老乡很多都是小打小闹做起来的,模式都是现成的,帮忙的人也多。

那时颜发和姐夫分工很明确,姐夫负责采购和生产管理,他负责营销和外联。

这种模式一直很顺畅。直到10年后,他们有了真正的分歧。



有一帮老乡去了南通某镇,搞了一个大的规范化家具工业园。姐夫想去,颜发不同意。颜发觉得,他们在苏州渭塘做了这么多年,各方面关系都处理的很到位,也很舒服,没必要搬那么远,而且工厂规模也不需要太大。

姐夫后来也放弃了搬厂的念头。但他们都没有想到,这次分歧后来折磨了他们不短一段时间。

2017年,相城区的“263工作小组”驻扎在他们渭塘镇渭西村,严查环保。

最初他们以为是一阵风,并没有放在心上。随着时间推移,各项检查工作越来越严。颜发不敢掉以轻心,对每一个进厂的公务人员都客客气气,哪怕进来的只是个协防员,“小鬼难缠,没办法,都不能得罪”。

厂子不可避免地停了个把月接受检查,眼瞅着库存都没了,订单不敢接了,颜发有些着急,工人工资、厂房租金、门面租金一个都省不了。他给一个相熟的苏州副厅领导发了微信询问情况。

副厅回答很干脆:丢掉幻想,接受现实。



有些老乡搬到相邻的无锡去了。颜发和姐夫一合计,把厂搬到无锡了,距离老厂只有十几公里,而且一咬牙花了六十多万买了环保设备,积极申办环评。

眼看着一切逐步上了正轨。无锡也开始严查了,尺度很紧。这让颜发和姐夫很惶恐,因为家底基本都投资在新厂区了,账上没什么余额了。姐夫开始抱怨,早知当初就搬到南通了,一步到位很省事。颜发和他吵了起来,现在南通也开始规范从紧,如果去了后不达标不发展也一样会被赶出来。

颜发和姐夫私下里已经在联系转厂,但没人接盘。有些库存的成品半成品成本五折出售都没人要。

颜发有些绝望,他才40岁,如果真的关厂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。

姐夫说不如回老家发展,就做成家庭作坊,不做大,做大很难。

两人意见又不统一了。

但有一点他们意见很一致,姐夫的儿子,也是颜发的外甥,马上大学毕业,他们坚决让他考公务员。

关厂两年半,胖了二十多斤

发展实业用了30年,毁灭实业只要3个月。

这是陈磊的微信朋友圈内容。平时很少更新内容的他,发了这一句话,100多人点赞,点赞的基本都是家具人。当然,自从他退伍后回到家乡蠡口,他的生活圈和工作圈都与家具有关



刚退伍那会,他在蠡口金米兰卖家具,3年后自己也开了床垫厂,厂房是老爸留给他的。

2015年,他关掉了床垫厂,把厂房租给了别人,做起了房东。

“我算了一笔账,我工厂十来号人,加上店面几个人,工厂年营业额也就六百多万,一年净利润一百多万。如果厂房不是自己的,净利润要砍一半。我把厂房租给别人,一年也收五六十万房租。”陈磊告诉《雅居》,以前开厂每天担惊受怕,怕工厂失火,怕员工突然离职,怕带资的物流公司跑路,怕铺货的经销商悄悄倒闭。现在关厂一身轻,关厂两年半,胖了二十多斤。

租他厂房的是个沙发厂老板,很年轻,85后,也很有干劲。依稀是他创业初期的样子。

“不过这三年,小伙子白头发多了很多。”

陈磊认为自己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,虽然是苏州人,但是几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为人豪爽。最近一两年工厂房租涨得厉害,相城区北桥都25块一个月了,相邻的常熟辛庄也20起步了。他有些庆幸老爸的眼光,早早办了家具企业营业执照,厂房还能做一段时间家具,只是油漆不能做,不然租给实木家具厂租金更高。

对于当前的运动式环保,作为房东的陈磊是有自己想法的,如果按照“一刀切”的标准,这些家具工厂注定近期无法达到要求,持续停工停产、面临倒闭的风险。工厂关停潮不断蔓延,最终受伤害的还是政府和老百姓。“企业都跑了,我们的厂房和民房租给谁,餐饮娱乐谁来消费。引进来的高大上企业,也看不上我们这种低端厂房和生活圈。”


对于当地政府的331火灾隐患排查整治工作,陈磊非常赞成,毕竟血淋淋的教训摆在眼前,但是很多小企业因此就这样被和谐了,导致街道上比往常明显空荡荡了。

作为当地人,他很热爱自己的家乡,也希望家乡富裕繁荣。“听说蠡口家具业慢慢边缘化了,按照时间表,家具工厂基本都要外迁,但是实业走了家具批发还能维持下去吗?发展了快30年的蠡口家具就这样慢慢消失了?”坐拥6套拆迁房的他也有些迷惘,在他厂房附近,一片片建筑工地热火朝天,不久大片的现代化住宅楼将拔地而起。

这些,看着距离他很近,又有些遥远。